妖

        蔺晨一路往宫城去一路怀疑自己中邪了。

        陈慕送来的资料中列了梁俊的生平，却看不出为人。好在知道他看中家人，妻女出游必定相陪，所以蔺晨才打算趁着花朝节去看看这人究竟如何。陈慕安排了小郁随行，连小食茶饮都备上了，让自己出来散心的用意不言而喻。

        蔺晨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散心什么的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现在赶快查清楚萧景琰中毒的事情才是要紧。只是刚从萧索的战场回到金陵，大概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喧闹，花朝节上的人潮涌动竟让蔺晨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茫然感觉，事情也渐渐偏离了自己的计划。

        几个月的战场磨砺，蔺晨觉得自己再也不会为市井琐事动怒，却在听到无知小民议论萧景琰不祥时几乎起了杀心。

        什么叫“没有当太子的命”？易理命格岂是你等就能参透的？说什么“引来战祸”，大渝觊觎南梁国土几十年了，又不是因为萧景琰当了太子才有了可趁之机。岁末祭天时天气不好应该怪钦天监没算好吉时才对吧。正月初七大风也能怪在萧景琰头上吗？现在的皇帝还是萧选，失德也是萧选失德，天降灾异也是萧选的过错。更何况，东方朔为人荒诞不经，汉武帝都不愿重用，他写的《岁占》就一定是对的吗？ *

        蔺晨自然不屑与这些小民分辩，却不由在心里一句一句反驳，也管不住自己的脸色一分一分阴沉下去。

        京兆府的人都在尸位素餐吗？妄议皇室不应该抓去治罪吗？

        直到梁家小姐那一番义正言辞，话虽不客气，却让蔺晨的心情倏然好转，然后便不可抑制地想要见到萧景琰。

        一场战争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原本的大千世界退去颜色，折断枝丫，却把最根本的问题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摆在了每一个参与者的面前：生与死，不过一步之遥。有谁能预料明天甚至下一刻自己的命运？既然如此，这一生还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想见，就去见他啊。

        似乎对萧景琰太上心了。明明几天前还几乎是陌生人，如今却连别人随口议论他几句都忍不了。之前还想故意拖延不去东宫，今天却为这一时兴起之念夜闯宫城。蔺晨啊蔺晨，你这是怎么了？

        大概……真的是中邪了。

 

        接近东宫时，远处隐隐传来丝竹之音，蔺晨这才忽然想到既然是花朝节，宫里恐怕也会有宴饮乐舞，今天未必见得到萧景琰。

        不过反正也来了，进去看看也无妨。

        东宫冷冷清清，若非不时有一队巡视的侍卫走过，简直像一座荒园。

        长信殿中，年轻的太子殿下竟然还在处理国事，奏章一本本看，连头都不抬。身边一个小太监伺候笔墨，一脸的百无聊赖。

        蔺晨躲在檐下偷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萧景琰开口说道：“宫里的花神宴应该还没散，母妃既然传旨合宫庆祝不拘身份，你也尽管去玩吧，不必在此伺候。”

        小太监一惊，以为太子责备他怠慢，怯怯地出声：“殿下……”

        “没关系的，退下吧。”

        小太监依言退出殿外，萧景琰默不做声继续伏案写着什么，好一会儿问道：“还不下来吗？”

        “怎么发现我的？论武艺我是比不上蒙大统领，但轻功这一样，我却自信得很。”蔺晨瞬间现身，看案上摆着点心，随手拈了一块塞进嘴里。

        萧景琰放下笔，把茶盏推了过去，看着蔺晨手里的花神灯，努了努嘴：“刚才闪了一下。”

        蔺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萧景琰被他盯得不自在：“反正就是知道了。”

        蔺晨用茶送下点心，扬起嘴角：“既然静妃娘娘设宴，你怎么不去？”

        “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花朝节啊，都不用陪着皇帝和静妃娘娘？”

        “早上给父皇请过安了，刚才陪母妃进了晚膳，现在摇光她们陪着呢。”

        “摇光？”这么陌生的名字让蔺晨一怔。

        “太子妃，中书令柳澄大人的孙女。摇光是她的小字。”萧景琰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蔺晨就当没听过吧。她不愿意提起。”

        “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萧景琰心想，但这又怎么说与人听，只好敷衍道：“闺阁名讳不愿意外人知道也是正常。”

        好在蔺晨并没有在这事上纠缠：“真的不去宴饮？听闻宫中乐舞俱佳，看看也好啊。”

        “母妃也这么说，只是我对乐舞没什么兴趣，便回来了。”

        “就因为没兴趣？”蔺晨探究之意更盛。

        “工部报上来的折子里有些问题，还得琢磨下。而且，”萧景琰微微叹了口气，语气萧索起来，“现在的我实在笑不出来……我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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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岁，汉族民间以进入新正初几日的天气阴晴来占本年年成。谓岁后八日，一日为鸡日，二日为犬，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八日为谷。如果当日晴朗，则所主之物繁育，当日阴，所主之日不昌。后代沿其习，认为初一至初十，皆以天气清朗，无风无雪为吉。后代由占岁发展成一系列的祭祀、庆祝活动。有初一不杀鸡，初二不杀狗，初三不杀猪……初七不行刑的风俗。其说始于汉东方朔的《岁占》。

东方朔其实很有名啦，现在认为他的一些建言很有意义，但在汉武帝时期他只被当作是俳优（杂耍艺人）看待，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各种传闻里东方朔正经的时候是挺少的，当然，不知道真假啦，大家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