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花朝节刚过就传来北疆交战的消息，太子殿下率朝廷部众为之忙碌，自然无暇顾及太医院新进人员这等小事。

        晨起程明亲自送了衣服和牋命*来，告知了太医院内一应需要注意的事情。蔺晨原本对此也不甚在意，只是当他知道进入太医院就必须按照大梁朝廷规定着装时，觉得自己答应这件事还是太草率了。

        这红色的朝服好难看，这帽子真显脸大。

        蔺晨在心中恨恨地想，明明景琰的大氅就很好看，怎么朝臣的衣服这么……不称自己？

        景琰……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只是想到名字都让蔺晨心中一暖，但接着便担心起来，可为今之计，除了相信他也别无它法。萧景琰憔悴苍白的脸浮在眼前，蔺晨居然能分辨出比初次相见时消瘦了许多，恨不得帮他长些肉出来，或者把自己的肉匀些给他？

        脸上的肉一直用散着的长发遮住，倒不显眼。可穿这身……真是让人气结。蔺晨不满地撇嘴，又看见陈慕在一旁低头咬牙，明显是在苦苦忍耐笑意，更觉得窝火。

        “别笑了。”蔺晨忍无可忍，皱着眉不由出声。

        “属下不敢。”说着“不敢”的语音终归把笑透露出来，

        “去去去，就算穿这个，本少爷也是玉树临风。”再瞥一眼案几上的朝服，蔺晨只好认命似的叹口气，不去想它，“金陵中可还有能用的产业？到了太医院就不比现在籍籍无名了，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让有心人去查才行。”

        “靠近长治坊那边有一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近侍大部分都是家生子弟，仆从挑家世清白的买了几个，不怕查，正好适用。”

        “那就好。对了，小郁跟着我去那边，问问他愿不愿意。”

        “属下明白。”

        陈慕退下安排诸般事务不提。

        太医院内本已经对新来的供奉猜测颇多，等蔺晨到任，几位太医对花朝节的一幕记忆犹新，又同蔺晨讨教了医术见地，倒也很快亲近起来。期间，自然有人好奇蔺晨师承出身，明问的、暗探的，都被他一一圆过。天下第一的琅琊阁给自家少阁主编个身份当然尽心竭力，蔺晨又聪敏机警，一套说辞滴水不漏。

        院内原有五位供奉，去岁一位告老而去，一直虚位，至今是终于补齐了。梁帝中风在床，太医院众人医书翻遍，办法想尽，然而汤熨针石，咸罔奏效。时至今日，众人心中已然明白竭尽人事也不过仰仗天命罢了。更何况静贵妃本就是医女出身，对梁帝的情况也是清楚，这样一来，太医院虽然忙碌，但却轻松了不少。蔺晨初来乍到，院使不敢委以重任，只在院内留用，无召不入宫城。

        蔺晨不以为意，萧景琰的毒暂时解不了，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把下毒的人揪出来，解毒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这位梁太医如今近在眼前，查他比较重要。

        然而，几天接触下来蔺晨不由怀疑自己冤枉了好人。梁俊不但医术超凡，医德人品亦无可指摘，太医院的同僚多有赞誉。至于一应日常，制药、研方、授学、请脉也无异状，共事以来也让蔺晨心下认同。

        不管是作为治病救人的医者，还是东宫太医，梁俊给萧景琰下毒都实在不合情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从不曾开口附和过对当今太子的称颂。

        恐怕自己真的看走眼了。陈慕正分批把萧景琰身边人等的资料送过来，要重新找线索才行。

        蔺晨心底盘算，却不知事情在几天之后形势大改。

——————

牋命，音同“笺”，算是任命书。古代任命不同等级的官员使用的文书都是不一样的，有“册”“敕”“制”“诰命”等等，“牋命”这个词是从《世说新语》中看到的，作者本身是南北朝人，所以就用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