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又一日，小郁和沅涴终于从药堂那边拿到了需要的各种药品，回来去书房向蔺晨复命的却只有小郁一人。一向办事稳妥的少年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蔺晨拿出折扇不轻不重地敲打一下，小郁“哎呦”一声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实在勾起了蔺大公子的好奇心，不断追问。小郁无奈，大概觉得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实话实说了：“沅涴好像不太高兴。刚才在药堂那看见了一个姐姐，我没太留心，沅涴倒是很在意的样子，追了几步也没追到人。我们在药堂也不好多停留就先回来了，路上沅涴就恹恹的。”

        “嗯？”蔺晨心情大好，故意拖长了声音逗着眼前的少年，“小郁你很关心她呀。我之前心情不好都没见你担心过。”

        “少主您说笑了。就算您心情不好，想要的也不是小子我的关心，”小郁恢复了往日沉静的神情，用从陈慕那里学来的对付蔺晨的“诀窍”，竖起食指，指指天上，一本正经地开口，“您见不着这一位，也不能拿我们调侃着解闷啊。”

        “你……”蔺晨挑起眼瞪着一脸无辜的小郁，吸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又缓缓吐出，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谁说我见不着？我这几天要在家配药才不进宫的……”

        “怕了！”

        一旁摆弄花枝的飞流忽然大声吐出两个字，看蔺晨主仆一起侧过头看着他，还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噗。”小郁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看蔺晨眼神如刀一时却也收不住，只好咬住嘴唇不再发声，但是眼角弯弯，哪里还有刚才老成的样子？

        蔺晨恨恨地咬了咬牙，过去捏住飞流的小脸，问一句：“谁说我怕了？”

        “靳~叔~叔~”飞流被他捏得声音都有些变了，但这三个字还是能听清的。

        蔺晨叹气摇头，无奈地放手，瘫回自己的矮榻上一把捂住脸。靳叔叔啊，您老人家没事都跟这些小孩子瞎说什么？我这个少主是不用再想立威了！

        “又在腹诽我。”靳雨痕懒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蔺晨一惊，立刻正襟危坐，而后忽然反应过来，又放松了脊背，跳起来迎接他。靳雨痕对他这副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向小郁道：“你去吧。梁小姐可能不止是不高兴，你去问问也好。”

        小郁应了，向蔺晨和靳雨痕施礼告退。

        “靳叔叔这是？”蔺晨收了玩笑的神色，这几天的事情让他稍有些不安，怕又有什么坏消息，言语中也带了些犹疑。

        “没什么。我明天就回琅琊山了。”

        “回去？”两个字脱口而出，然后蔺晨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

        靳雨痕倒是了然一笑：“是。”

        “可是……”蔺晨想挽留一下，却又找不到理由，只好闷闷地住嘴。

        “我出来有些日子了。你们爷俩当惯了甩手掌柜，我总不能也扔下阁中事务不管吧。”靳雨痕笑着假装埋怨了一句，看蔺晨颇有些愧疚的神色不由一愣。

        “靳叔叔，再给我点时间。等景琰把局势稳定住，我就回去，那时候您就可以陪婶子出去游山玩水了。”蔺晨的愧疚演变成恳切的请求，稍稍有些落寞却全然出自真心。

        “忽然说这样的话，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忽然醒悟了。一直以来，是我太任性了。”蔺晨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下意识的握紧袖口，“景琰是我最后的任性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也该尽琅琊阁主的责任了。”

        靳雨痕上下打量着蔺晨，思索片刻，最终微微点头，扔下一句“走了”便出门去了。

        蔺晨没有相送，回身从飞流那抢来一块榛子酥，没打算吃，只是捏在手指尖上对着它发呆。

        炽魂樨的解药两三天就能完成，为他解毒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向他表明心迹的时候了，无论景琰如何选择，金陵终究不是自己长久立身的所在。哪怕得上天垂青让景琰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可他当今皇储未来帝王的身份也容不得与自己厮守。悠悠众口、史笔如刀，我又怎能让你被人当成汉哀帝？

        相逢这世间唯一的绝色，便再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即使远在琅琊阁我也可以陪你终老。

（要不是已经写完了琰琰和阁主私奔的片段，我简直想替阁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