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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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吵架？！而且吵架的理由是这种形而上学范畴的？！

        “怎么了？”蔺晨被萧景琰忽然出口的话惊到了，快步绕到他身边。

        “蔺晨……”萧景琰的浅笑仍挂在脸上，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抓不住藏在后面的情绪，“蔺晨，你……你走吧，趁现在还能脱身，你走吧。”

        蔺晨心中一紧，用力将他身子掰向自己这边，卡住他消瘦的下巴，强迫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萧景琰宛如神明般无情的微笑破碎了，看着蔺晨。他知道蔺晨在给他机会收回刚才的话，可如今，自己大概已经没什么选择了，只好轻声却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蔺晨，我不能跟你走了，是我辜负你。”

        “理由。”萧景琰不是反复无常的人，依他的性子既然答应过哪里会轻易毁去诺言，但蔺晨想不出一夕之间能有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萧景琰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氏有孕，东宫有嗣。”

        八个字，让一向机敏无双的琅琊阁少主也忽然顿住了动作。景琰……有了孩子？

        萧景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自幼没怎么被父皇宠爱过，后来父子间势同水火，即使如今，我们父子心中也未必对彼此没有怨恨。这孩子……生在皇家已是可怜，若再没有父亲……”

        蔺晨的心随着萧景琰渐低的声音沉了下去。自己一直忽略了萧景琰有妻室的事实，大概因为他似乎永远落寞地生活在长信殿中，周围只有侍从没有妻妾，让自己完全忘了这些，又或者是自信过了头，居然从来没觉得东宫中的三个女子能毁掉他带走景琰的计划。

        可一个血脉相通的孩子却不一样。

        怎么办？

        “蔺晨……”萧景琰低声唤他的名字，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两个人像往常一样靠着，支撑着彼此的身体。

        半晌，蔺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好事，景琰，这是好事，你……你该高兴的。”

        “是该高兴的。”萧景琰这样说着，可声音里一点高兴的语气都听不到，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我想了一晚，有点高兴，却也害怕。蔺晨，我越来越像父皇了，父皇的儿子们都是什么样的下场？我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蔺晨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只能伸出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暮春初夏，蔺晨已经换了轻薄的衣衫，萧景琰侧过身子，将额头抵在蔺晨肩膀上，贪恋地嗅取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渐渐觉得眼眶湿热，忍了一晚，终于忍不住了。蔺晨大概也有所感，换了单手搂着，轻轻搭上萧景琰的脸颊。萧景琰不想看他，执拗地埋头在他肩上，将他的手拽回自己腰间固定好。

        自己放在心尖上怜惜的人在无声落泪，这副样子让蔺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该不该安慰，只好顺从地继续紧紧抱着他。

        许久，萧景琰叹了一口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时除了仍旧通红的眼眶神情已经变回平日里干练的东宫储君了：

        “蔺晨，我知道你待我心意，但现在……”

        “我不会走的。”蔺晨面无表情地打断萧景琰的话，“你的毒还没解，中毒的事情也还没查清楚，我不会走的。”

        “蔺晨，你冒险留在京城，若我能让你得偿所愿也还罢了，但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

        “停。”蔺晨变了脸色，“萧景琰，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这样的问话让萧景琰下意识反驳，然后在看到脸色变得难看了的蔺晨时有些心虚地咽下后面的话，可心里却在暗暗反驳，怎么会是发疯呢？

        “萧景琰，你是不是想说，你原本计划等平静了内忧外患之后把江山托付给庭生然后跟我走，这是你的回报，或者说这是你开出的价钱，而现在，你能拿出的唯一代价没有了，所以我不应该继续冒险留在京城搅进大梁朝堂这一滩浑水中，应该早早抽身离开，对吗？”

        萧景琰看着蔺晨铁青着脸却还能在嘴角挂上一抹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有些迷惑，他生气了吗？随着自己的沉默，蔺晨的表情似乎渐渐可怕起来。

        “反驳我。反驳我刚才说的话。”蔺晨的笑还在嘴角上，却死死盯着萧景琰的眼睛，换了不容置疑的命令的语气。

        反驳？反驳什么？蔺晨这是怎么了？

        萧景琰的念头还没转完，蔺晨已经开口，语气里仍带着笑，笑得人从骨头中发冷：

        “萧景琰，你当我是谁？又当自己是什么？我说过，我蔺晨今生只中意一人，我以为我和他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可刚才，他告诉我他只是为了回报我才……”蔺晨似乎忍俊不禁，直接笑出声来，笑得说不下去，一双桃花眼四处看，唯独不去看近在眼前的萧景琰，笑够了才继续说，“也对，自始至终他也没承认过动心，他说的是‘我欠了另一份情’，琅琊阁富甲天下，我什么都不缺，所以他用自己当回报。为了这个人我可以哪都不去就在这小小的金陵城中当个大夫，只要他开口，普天之下什么我会给他找来，我心甘情愿的，不想要什么回报。哈哈哈，多可笑。我想要的是这个人的心，是他爱我而不是感激我，不是觉得亏欠我。”

        “我……”萧景琰慌了。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他只是不想蔺晨难过，嗯，不想蔺晨太难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蔺晨终于止住了笑，站起身来背对着萧景琰：“景琰，我是个闲人，可以等，你若有心，二十年不算什么，在金陵陪你一世也不算什么。你若只是不想亏欠于我，那就算了，我本来也是受人之托，长苏已经出了价钱，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再纡尊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