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HE]天下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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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前两人为了乔装之事颇费了一番心思。

        琅琊阁的马车用料讲究,所御也是大宛名品,随行的仆从表面上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市井车夫,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有功夫在身。这样的财力势力,若主人身份太过普通反倒惹人生疑。

        蔺晨原本就多在江湖流连,于金陵反而深居简出,此时恢复了本性,十足十是外出游历的公子哥,与品相不凡的车马相得益彰。倒是萧景琰有些难办,他外貌出众,英气难掩,性子虽然温和,却也不时流露出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气势,即使身在市井间也自有一种卓尔不凡。

        扮个世家子弟?蔺晨端详半天,想象着端方肃穆的太子殿下如言小侯爷那样的行径,嘴角现出笑来,转念又想到这么多事情之后,景琰大概是做不到那种鲜活的样子,此时也就罢了,只盼着这一切结束后,他能让自己轻松些。

        蔺晨在陈慕送来的东西中翻翻拣拣,找了瓶药粉化开,敷在萧景琰脸上手上,一会儿洗净后原本莹白的肤色已然变得蜡黄。蔺晨又往他鼻子和脸颊上贴了东西,等全部收拾妥当之后铜镜中映出的人脸已经与萧景琰的容貌相去甚远。

        蔺晨仔细端详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眼睛太亮了,怎么也掩不住。罢了,此番不过几天功夫,沿途也没什么机会现身人前,将就些吧。扮作这样,委屈太子殿下了。”

        萧景琰对着铜镜看自己变胖了一圈的脸,随意点头应了一声。

        “我知你心性,但此番在外,凡事听我安排,不要多话,不要多事,不许跟我犟。”蔺晨担心路上横生枝节,索性先把规矩说好。

        萧景琰又应了一声。

        “你……”蔺晨有些皱眉,是不是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大梁新历战祸,沿途恐有不平,你怕我忍不住。”萧景琰将目光从铜镜中收回,这易容之术对他来说也是新鲜,便多看了几眼,此时听出蔺晨不悦便直视于他郑重道,“贫民饿殍、盗匪伏莽、为富不仁,想来这些一定能见到,可是……咱们没有时间管。其实,我也没办法管,一国自有一国的运转方式,不是匹夫之勇就能澄清玉宇的,我凭空插手反倒动摇了律法的根基。”

        蔺晨拍拍他肩膀,没再说什么。

        待用了早饭,蔺晨给小郁布置了这几天的功课,又叮嘱了庄园里的人照顾飞流他们,出门见马车已经等在院中了。

        “主人。”车夫过来向蔺晨行礼,然后转向萧景琰,“见过萧公子。”

        “他是钩藤,”蔺晨与他并肩而立,轻声介绍了一句,抬头往四周看看,“附近应该还有两个人,不过他们算是暗哨,轻易见不着。”

        马车依旧从侧门出去,一路向东往润州*去。暮春初夏,沿途虫鸣鸟声不断,亦有行人往来络绎。萧景琰随手挑起马车的帘子往外看看,被蔺晨一扯衣襟拽回怀中坐好。昨夜蔺晨半哄半骗让他饮下了朱颜醉,纵然解毒也有一夜安眠,此时精神正好,便问起蔺晨近日琢磨之事。

        蔺晨罕见地露出些为难的神色。

        内廷司的赤印宝册不算难事。当年供给皇室的器物总有迹可循,虽然这几天试了许多都不甚满意,可江湖上自有仿制的手段,只要出得起银钱,那些人肯从头开始养蚕缫丝、买树制纸,便是送到内廷司那里也看不出区别来。

        相比之下,宗正寺的记录反倒是麻烦事。蔺晨原以为在十四年前的记录中偷偷填上一个名字就是了,等阁中调查送到手上才发现自己实在小瞧了宗正寺捍卫皇家血脉的能力。宗正寺中记载皇室宗族情况的宗藩录*每年编修,虽然萧明启今年不过十五的年纪,尚未有官职爵位,宗藩录中不会着重记录,但这名字至少每年都会有录事抄上一遍,主簿核实无误后再由丞、少卿等人复核用印。萧景琰现在身为东宫太子,其子嗣更是影响一国之本,宗正寺哪有不重视的道理?就算退一步讲,宗正寺卿、少卿、丞等几人是近几年陆续继任,以其身份未必会详细翻看记录内容,可录事和主簿却是宗正寺的旧人,供职已逾十年,宗室各脉的情况烂熟于胸,想要瞒过他们几乎没有可能。

        更何况,一个人从出生长到十五岁,期间必然留下痕迹,每月例银、年节封赏、觐见、宴饮、发蒙读书、春秋随猎,这中间牵扯内廷司、宗正寺、礼部、中书省等,种种痕迹散落各处。皇七子家中要凭空多出一个孩子来,谈何容易?

        萧景琰默然无语,刀锋般的眉也不由皱了起来。作为宗室子孙,他深知宗法严苛,但具体情形并不十分清楚,依蔺晨的说法,这事竟然无解了。

        “景琰,这事虽难,但也不是全无破解之术。咱们且再想想,总有解决的办法。”蔺晨捧住他的脸,用力抚平他眉心间挤出的沟壑,见他面上仍有忧虑之色,便柔声说道,“有一个险招,尽量不用吧,但如果真的没办法,搏一下也未必不能成事。”

        “嗯。”萧景琰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的把握是什么,心里却莫名安定了许多。

        忽然蔺晨似乎顿了一下,略提高声音问了一句:“什么事?”

        “似乎有人一路跟着咱们,小通去看看,大通还在附近。”前面钩藤答应,驾车却仍旧沉稳,不见任何差错。

        萧景琰心中奇怪,便转头看向蔺晨,眼中有惊异之色。

        “那兄弟俩在暗处护卫,刚才发现有些异常,所以通知这边。”蔺晨实在经不住那双圆眼的诱惑,轻轻吻了上去,然后才继续解释道,“景琰你仔细听这鸟鸣,其实是他们三个联络的方式。”

        萧景琰了然,这与军中烽火旗鼓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利用了天地间的鸟鸣便更隐秘了。他又细细听了一回,实在分辨不出这与普通鸟鸣有什么区别,想必那童家兄弟不但武艺高强,连口技也是了得,随口就赞叹了一句。

        “那兄弟俩不姓通,他们其实叫大通草和小通草。”蔺晨“噗”的一声笑了,向前面微微抬了抬下巴,继续解释道,“他们三个都是孤儿,从小就被阁中收养,他们师傅对着药斗子随便选中几味中药就当他们的名字了。杜叔其实也是药,杜仲。我一直觉得他这就是告诉阁中其他人,这仨小孩是我的了。”

        萧景琰也不禁莞尔,忽而想到母亲送来的那个宫女,似乎冬葵也是中药来着?看来这样起名字的方法,似乎是惯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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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大概就是现在的镇江。不过隋朝才置润州,在此之前好像是叫丹徒镇,我比较喜欢润州这个名字,就拿来用了……

宗藩录这个东西吧,是受宋代皇族谱牒《仙源类谱》和《宗藩庆系录》影响编出来的,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皇室族谱是啥样子的啊,完全放飞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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