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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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琰，景琰！”

        是夜，芷萝宫值夜的宫女小苓被自家娘娘的急切的低呼惊醒，只见一向平和沉稳的静贵妃似乎被噩梦所扰，杏目圆睁满头冷汗，一时仿佛尚未分清身在何处，便忙从外间小炉上取了温水过来伺候。静贵妃定了定神，接了茶盏握在手里呷了一口，回想刚才的噩梦似乎与景琰有关，而这片刻之后竟已一片茫然全不知了内容，只是梦里的惶急无措如切肤般真实，现在仍萦绕心间。

        不会出事了吧？静贵妃有些收不住心思，脱口问了一句：“太子可有消息了？”

        “回娘娘，还是入夜时收到的传信，太子殿下他们酉时初登船预备渡江。”小苓看一眼漏刻，继续说道，“现在不过丑时，想来不会这么快有新的消息。”

        静贵妃沉吟不语，失魂落魄地又呷了口水。小苓见她神色不安，上前为她顺着气息，安慰一句：“娘娘做噩梦了？娘娘许是太过担心了，太子殿下是最有福气的人，您也说这次有高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静贵妃点点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力的笑，此次出去蔺晨早早安排了诸般事宜，当是无虞。静贵妃暗自安慰自己一句，便由小苓伺候着就寝，只是这半夜一直睡不安稳，辗转中天色渐明，竟比白日里还要劳累上几分。

        静贵妃称病，整个芷萝宫闭宫谢客，宫城中事务自有其他嫔妃代劳，既不必为梁帝侍疾，也不必理会宫中琐事，倒是难得的清净，正好放松休养。只是静贵妃因着半夜的噩梦没来由有些心慌，等了整个白天还是未能收到他们的消息之后，终于忍不住让人通知列战英联系蔺晨问问情况。

        列战英依言放了蔺晨留下的鸽子，而一日之后，太子殿下的两位心腹甚至等不得天亮便脸色铁青地请求觐见静贵妃娘娘。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静贵妃被列战英禀报的内容惊得站了起来，声音颤抖，来回打量殿中立着的列战英和薛顺，似乎期待着他们二人能给出一个不一样的回复。

        “太子殿下乘船渡江，半途遇袭，……生死不知。”列战英与薛顺对视一眼，还是将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艰难。

        “到底怎么回事？蔺晨他怎么说的？”

        “回贵妃娘娘，卑职未能联系到殿下和蔺先生，是江左盟黎纲遣人回京告知了相关情况。他们原本应该是昨天汇合，但迟迟未能见到殿下与蔺先生，等赶到江边渡口才知道，那夜江心有歹人劫掠，包括殿下所乘客船在内共有三条船只被毁，片甲未能到岸。三条船上有将近四十人，到黎纲派人回来的时候只找到了十一具尸体，其中……包括殿下船上的船工和蔺先生的一位护卫。”

        “歹人劫掠？蔺晨的武艺可直面大渝玄布，更有特意调遣的高手随行，会被歹人劫掠？”静贵妃怒极反笑，看看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问道，“还知道什么？”

        “黎纲认得那护卫，知道他们是兄弟两人，一向形影不离，这次却只找到了一人的尸身。查了尸身情况，可以确定行凶的一伙人中也有几位高手，但据黎纲了解这兄弟二人应该不至于如此轻易被杀，怀疑可能被下毒了，只是黎纲他们对鉴毒一事并不在行，只能等回来让药堂的人给看看。”

        “你说还有另外两条船被劫？”

        “是。当夜渡江的船只不多，有另一条船离得比较远，隐约看到些情况，说是这些歹人狠毒异常，先是有水鬼凿了船底，被发现后还有人直接到船上去杀人了。船老大以为自己也在劫难逃，谁知那群人从三条船上搬了些东西后全数离开，他们一船人竟逃得性命。”列战英觑着静贵妃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句，“据说船只遇袭之地水下暗流汹涌，一旦落水极可能被暗流卷着直接送入东海……”

        此言一出，连旁边垂手伺候的两位宫女都不由发出低低的惊呼，小苓想着前夜自家娘娘惊慌的样子心里一疼，眼中不由泪光闪动。

        “别慌！”静贵妃沉声道，此时她反而冷静下来，看看宫中的漏刻，朱唇间吐出一连串的吩咐，“离早朝还有些时候，小苓，你去请高公公前来。

        “薛顺，去召明启半个时辰后前来侍疾。还有看好佛堂那边，绝对不能出岔子。

        “列将军，你找几个靠得住的人，编个理由出宫去，沿江边寻找殿下的踪迹。我记得卫峥将军还在东海没回来对吧？你立刻遣人送信给他，让他也着人寻找打捞，生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小萱，吩咐下去，这些天多留意宫城内的动静，看看有没有哪宫生事。

        “都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一个字漏出去，你们知道后果。”这一句静贵妃朗声而出，与平日的绵里藏针大相径庭，竟有几分俾睨的气势。众人一同俯首应声，各自领命而去。

        静贵妃看众人出门，忽然像被抽掉了精气一样颓然跌坐在案几旁边，忍了半晌的泪终于慢慢浸润了眼眶。景琰，你在哪？那时是你遇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