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陈慕来回复事情进展时蔺晨还在纸上勾勾画画。程明虽是太医院副使，但毕竟事涉皇家，核查程序繁复，想进太医院还需一段时间。

        蔺晨倒也不甚在意，没有太医的身份只是进出宫城不够方便罢了，清查宫城的事情不用自己动手，有静贵妃坐镇定然妥当，在宫城之外反而更方便行事。

        “我记得京中有之前从滇蜀等地带回来的毒蕈，我画了图样，你亲自去取来，一定不能有差错。”蔺晨把手边墨迹未干的宣纸递给陈慕，“其他的药材照我写的分量准备就行，这毒蕈有多少都给我拿来。”

        “是。”陈慕打量着图上的蕈子，默默记下，便开始看手中其他的纸笺：一整页的药材，好在都是寻常之物，少阁主又写明了分量，交给手下人去配就是了；下一页上只有三个人名，梁俊、玄布、柴明。

        “这梁俊可是太医院里负责侍奉东宫的那位？”

        “嗯。”蔺晨微微点头。

        “属下明白。这三个人要查到什么程度？”

        “玄布和柴明，查他们从去年九月至今的行踪。至于梁俊，”蔺晨语气倏然转冷，“生平履历，所有的都给我挖出来。”

        “是。”陈慕看着自家少主少有地露出阴沉的神色，暗暗吃惊。他在琅琊阁日久，又比蔺晨年长几岁，几乎是看着他从小长大。蔺晨的性子一向飞扬洒脱，无可畏惧，即使紧张忧虑也只会更闹，何曾像如今这般低落沉寂。

        心有旁念的陈慕下意识翻到了最后一张纸，“江左梅郎，元祐七年二月初七亥时，殁。”一行小楷一笔一顿，全不像蔺晨平时风流潇洒的字体。

        殁？死于非命吗？还没到定时和北疆联络的日子，所以琅琊阁对北疆战事知之不详，陈慕似乎明白蔺晨反常的原因，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蔺晨见他不发一言，心中反自庆幸。不多事、不多言，即使好奇也不聒噪，幸好是陈慕，就不用再重复一遍长苏故去的事情了。

        “传回阁中归档吧。”

        “是。”陈慕应了一声，顿了片刻复又说道，“铺子里小郁在制药上颇有天赋，我让他过来。”

        “好，去吧。”蔺晨沉声吩咐。

        陈慕施了一礼便退出屋来，自去调度不提。

        不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携了药材和制药的一应器皿前来，协助蔺晨调配药物。蔺晨选的几种蕈子虽能一时缓解炽魂樨毒发，但自身毒性也不可小觑，唯有用其他药物调和减缓。*

        蔺晨第一次配制这药，虽说记载方子的医书上有清楚的调配方法，也根本不敢大意，称重、研磨、煎制全不肯假手他人，片刻不愿离开煎药的炉子。小郁安静陪在一侧，只司炉火，不多时也看出各种药材的用量和入水时机是重中之重，更不敢出声打扰，暗自学习罢了。

        午时过后，陈慕派人送了膳食进来。小郁苦劝，蔺晨好歹吃了些便继续枯坐案前。一个多时辰后，蔺晨指挥着小郁将药制成小蜜丸，取来玉瓶盛了。制药已毕，小郁自收拾东西退下。

        看看日晷，申时将尽，蔺晨知道自己该出发去东宫了，可却不愿起身。

        梅长苏身故北疆，蔺晨不觉得悲伤，却知道自己心里有怨恨。恨梅长苏，恨他把自己拉进了这一切，现在反而一死了之；恨梁帝、夏江、谢玉，没有他们，哪来的这一切悲剧；恨萧景琰，恨他害死了梅长苏却不自知；恨自己，……没能保住他一条命。

        冷静考虑便知道这些恨其实都是在无理取闹，求一己心安，可仍然管不住这种该死的情绪。战事惨烈，本就让一向江湖逍遥的他郁结于心，挚友身故更让这一口浊气氤氲成了心里一片黑雾。

        三天来，蔺晨忙着赶路，忙着疗伤，忙着应对突变，忙着救萧景琰，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害怕一旦松懈心里的黑暗便压制不住了。

        要怎么面对萧景琰呢？他是现在自己最想怪罪的人，虽然无辜，却也是最可能点燃自己心头业火的人；而一旦爆发，首当其冲也必是萧景琰。

        所以上午陈慕的禀报其实让蔺晨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大概就是宫城中的太子殿下了吧。

*我想说，之前描写的炽魂樨的中毒和毒发情况大概就是心情一激动导致血压突然升高、心跳过快而激发毒性，继而身亡。而今天蔺晨用的是丝盖伞菌属和杯伞菌属的毒蘑菇，分布于云南、四川等地，内含一种名为“毒蕈碱”的天然生物碱，动物试验上有明显降低血压的作用，同时是经典M胆碱受体激动药，可以使心肌松弛（？），但是也有其他中毒症状，我实在懒得再去找药性拮抗的东西了……

话说，这就是一个无科普责任的同人小说啊，我像写论文一样查资料是在自虐吗？妈的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