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翌日恰是太医院几位供奉入宫为皇帝陛下会诊的日子，蔺晨虽是新晋，但医术很为诸同僚认可，今番自然在列。

        静贵妃有些头疼。代管后宫已近半年，诸事繁杂，实在费神，太子妃柳氏从进宫来身体便一直不太康健，连省亲都未曾回去，景琰原本的两位侧妃能打点东宫已是不易，其他事务完全指望不上。再加上还要与其他嫔妃、皇子轮流侍疾，多日不曾安睡，实在让静贵妃神思倦怠。

        梁帝沉疴难返已是事实，纵然每月朔日太医院都来会诊也无济于事。忽一眼瞥见了穿着朱红朝服的蔺晨，静贵妃不由微微一笑，与当初的一袭白衣相比，少了些清冷高傲的谪仙感觉，开始像一个凡人了。

        会诊已毕，静贵妃带着一行人等回到芷萝宫听列位详禀情况，又问了太子近况，埋怨着太子不知爱惜身体，得知东宫常侍太医告假月余不由皱眉：“梁太医，告假？”

        太医院掌使心下一凛，太医院人手不算充裕，大家各负其责，鲜少插手他人事务，东宫新主本就事少又一向从简，梁俊告假至今也未有传召应诊之事，便未多加注意，贵妃娘娘如今怕要怪罪了。转念想到之前有同僚举荐蔺晨接手东宫医务，方才诊视时贵妃对他似乎也颇为赞赏，靠这没准能免了这番怪罪。蔺晨为人乖觉，在太医院中也看过东宫众人的脉案，应该能应对此局。思及此处便递了眼色给蔺晨，向静贵妃道：“回禀贵妃娘娘，太子殿下事关国体，臣等不敢怠慢，已经商定由新进供奉蔺晨负责东宫医药之事，梁俊告假，并无影响。”

        静贵妃看了看蔺晨，他敛袖垂目，倒是一副事不关己，旁边几位供奉有人面露疑惑，却也无人出声质疑。看来这不过是临时起意，好在与本来的计划不谋而合，想到这，静贵妃便“嗯”了一声，把此事揭过了。

        掌使松了一口气，预备率众人告退。静贵妃似乎仍有疑虑，把蔺晨单独留下了。蔺晨向掌使微微点头，并无异色，掌使便放心而去。

        蔺晨恭恭敬敬向静贵妃行礼：“贵妃娘娘。”

        “芷萝宫中，尽管说话。”静妃看太医院众人已然退下示意蔺晨免礼。

        “是，贵……”蔺晨见静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刻改口，“静姨。”

        “这才对。坐下说吧。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调养至今已是好了大半，劳静姨挂心了。”蔺晨在下首坐了，自有宫人奉了新茶上来，蔺晨道谢。

        “还是要多加注意，伤在玄布手下，调养不得当怕是要落下隐患的。”

        “嗯，听您的。”蔺晨笑着答应了一句。

        “看样子，蔺太医从今天起要负责东宫了，不管梁太医何时回来，我家景琰可全拜托大人了。”

        “静姨取笑小子呢。不过，”蔺晨稍顿了片刻，敛了轻松的神色，斟酌开口道，“梁俊确实回不来了。”

        “怎么说？”

        “梁俊昨晚已经自杀身亡。”蔺晨细细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隐去了花灯这些细节，只说梁俊警醒，发现了自己在调查于他，才有此一节。

        “现在看来，景琰中毒一事与献王脱不了干系。梁俊畏罪而死，阖家仅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的府邸中又查不出献王指使的痕迹。没有证据便无法定罪，献王毕竟还是亲王，我也只能派了人手时刻注意献州动静。”

        “事情能说得通，却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景宣……他能做出这种事？”

        “我也疑心。且不说献王性格如何，他一个被贬黜出京的王爷，有一两个死忠心腹留在京城不足为奇，但杀害梁俊夫人的杀手不是普通货色，我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查到端倪，这样的高手恐怕不是花钱就能雇到的。”

        “不错，之前与誉王相争时，他也只通过谢玉网罗了一个天泉山庄，并无其他江湖势力，哪来的这些人呢？还有那句‘太子身边也不太平’，按你所说，当时梁俊对献王的忠心已经动摇，这句话应该是指景琰身边还有别的危险。宫城里的人我细细过了一遍，不管是女官、侍女、太监、侍卫、禁军，还真的不曾找到可疑之人。”

        蔺晨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还有一点也很可疑。”

        “炽魂樨。”

        “对。我若是献王，肯定不会选这样一种毒。”

        “多说无益。为今之计，我继续查宫城里的人，外面蔺晨你多费心了。”

        “我自当尽力，静姨放心。”

        “嗯，好了，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想去东宫一趟，之前给景琰配了些缓解毒发的药，我想过去看看。”

        “也好。”静贵妃唤来宫女，吩咐道，“陪蔺太医去东宫。正巧我新做了点心，一并给太子殿下送过去吧。”

        蔺晨起身告辞，由宫女陪着往东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