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蔺晨不答话，低声笑了起来，帮萧景琰调理内息的手并未放开，另一只手却扔了玉瓶掩上了自己的眼睛，朝服宽大的袖子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蔺晨的笑声闷在几层厚的衣料下面，呈现出与平时不同的音色，笑声中隐隐透出的无奈和些许悲伤让萧景琰越发觉得蔺晨今天反常得很。

        萧景琰还被封着血脉，手腕又受制于人，动弹不得，有心开口问蔺晨在笑什么复又语塞，因为太子殿下忽然发现自己今天也不是往常该有的样子。蔺晨的疏远想必有他的理由，朝堂礼仪更不应该成为自己责难他的原因，莫名动怒的自己，完全不讲道理的自己，似乎有些……幼稚？

        所以本就是可笑的吧。正自乱想，耳边蔺晨的笑声却渐渐升高，里面藏着的情绪也随之轻快起来，蔺晨移开手，面对萧景琰目光灼灼。

        “景琰，我不会害你，你也不可再轻率行事，我还不想死。”蔺晨收住笑声，盯着萧景琰略带困惑的双眼认真说了一句，神情专注、语气虔诚，仿佛对着神明许诺着不可违背的誓言。

        “若我当真难逃此劫也是天命如此，定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

        蔺晨只是一笑，未置可否。片刻后，见萧景琰体内气息已然平和，蔺晨便松了手，解了他被封住的血脉，自顾自拿过萧景琰的杯子饮茶。

        萧景琰看着蔺晨鼻尖额畔细密的汗珠出神，虽是晚春，天气尚不算热，此番又劳累他了。

        蔺晨却以为他还在生气，只好放软了态度，带一点讨好的意味尽力安抚。

        “好啦，别不高兴了，若不喜欢我叫‘殿下’，我以后不叫就是了。亏我还在家练习了许久，专门找了典籍、请了礼部僚佐，早知如此，我就不费功夫了，正好不用受这拘束。”一边埋怨着，蔺晨眸子一转，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又带着一点真实的期盼，“要不……景琰你把我必须穿朝服的规矩也免了吧？”

        萧景琰瞪圆了眼睛，正要开口，瞧见蔺晨眼中藏的一点促狭，便知道这人不过玩笑罢了。此时萧景琰才顾上细细端详蔺晨这一身，嗯，确实不如他穿白衣的时候看着顺眼，心里也冒出些玩笑的兴趣，痛痛快快给了两个字的反驳：“不行。”

        反正结果一定是这样，蔺晨倒也没太失望，倒是眼前一双水润明亮的眼睛让蔺晨的心都跟着颤了颤。罢了罢了，太高估了自己的理智，已经长出枝丫的情感哪里还掩藏得住，每见一次自己都要沉沦一分，除非现在立刻回琅琊山面壁，否则怕是一生都逃不开了。

        再调侃几句后，蔺晨说了自己调查中毒一事查到了太医院梁俊的头上，没点破他与献王的关系，只说幕后还有主使仍待深挖。顿了顿，蔺晨开始纠结要不要说梁俊身死一节。景琰一向正直宽和，梁俊若在他手必会交付有司、按律量刑，现在的结果不合律法却是最有利于当前局势的。这事，说，自己不甘心让景琰沾染这些阴诡龌龊，不说，又怕万一事发会在两人之间生出嫌隙。

        对了，自己府上还住着人家的宝贝女儿，为着梁俊的临死嘱托，其教养之责肯定逃不掉了，想想就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