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相比自己中毒，太子殿下明显更关心北疆战事，直接跳过了梁俊的下落，开始询问北疆情况。

        萧景琰已经为此郁结了许久，战报倒是每日都有，内中勾勒出战事惨烈，大渝又折损一万余人，我军亦有将士魂葬北疆，让人唏嘘不已。可惜战报中只字未提初七刺杀的情况，萧景琰只好从蔺晨这问消息，寄希望于甄平和江左盟联系过了。

        “那边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毕竟几万军队，又有临时募兵，其中没有奸细才叫奇怪，细细查证总需要时间的。我们的消息也不比兵部快多少，早两三天罢了。”蔺晨摇摇头，嘴上安慰着萧景琰，心里却也明白以军中虞侯之能，又有甄平从旁辅助，现在还没有消息，只可能是线索断得干净，查无可查。

        “才快两三天？你们不是用信鸽传递消息吗？怎么会才比驿马快这么一点？”萧景琰抬起头，一双睁圆了的眼睛出卖了他心里的奇怪和疑惑。

        “……也不能说不是。”蔺晨艰难忍下一个白眼，叹了口气，“信鸽的培养和训练没那么容易，能够胜任长距离传递消息的信鸽百里无一。我们用鸽子传信的距离不会太长，主要是用在人迹难至和皇宫这种不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或者是需要避人耳目的时候。江左盟虽然主要在江左十四州立足，但各地还是会有一些堂口，大体就是收集、传递消息所用。鸽子会把消息带到江左盟最近的分堂，由分堂执事登记整理，再安排继续传递下去。如果只靠鸽子，千里之遥，路上变数太多，有时天气不好都有可能让信鸽乱了方向，万一再碰上哪个不长眼的逮去烤了吃，岂不误事？”

        “所以上回战英捉住的那只……”

        “是早就训练好的，专事往东宫送信。”

        “这样啊……”

        蔺晨听出萧景琰语气中有小小的失落，抿嘴笑着，略猜了猜他的心思，问道：“有些失望了？”

        “嗯……啊，不是。”萧景琰脸上微微泛红，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向蔺晨歉意一笑，又低声补了一句，“有些东西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说说看。”

        “皇长兄曾养过一只海东青，勿吉*商队进贡的，雪羽玉爪，迅疾如电。海东青本是狩猎所用，调教得当可独力猎杀小兽，何况那一只还被训练得可以送东西。”萧景琰微微仰起头，目光撇向左手窗外的晴空，脸上浮出温和的笑，“我那时年纪还小不能随行秋猎，本来在宫城里百无聊赖，结果那海东青携着一只小兔和皇长兄的亲笔信先飞回来了，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皇长兄知道我的性子，特意送回来给我解闷的。小兔也就罢了，其实我对那只海东青眼馋得不得了。”

        “想来景琰是不会开口索要的。”

        “那是自然，毕竟是兄长的心爱之物，我怎能夺人所爱？好在一两年之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心头好，然后眼馋的就变成小殊了。”

        “让我猜猜……”蔺晨向手里把玩许久的杯子中换了新茶递给萧景琰，等他抿了一口之后，才继续道，“佛牙*？”

        “你知道？”萧景琰刚问出口，自己又笑了，笃定地说道，“小殊告诉你的。”

        “听他略提到过。”

        “佛牙是我在春猎的时候捡回来的，伤痕累累，蜷成一团还不忘冲我呲牙。我当时才十四五岁，也不太知道怎么照顾小动物，只好用随身带着的肉脯诱它随我回营，找了军中的兽医来治疗。兽医说这小狼应该才出生不久，又是难得一见的雪狼，我满心欢喜，立刻就跑去求了父皇，皇长兄也在一旁帮我说话，才终于把它留在我身边了。”

         萧景琰一向低沉的声音里难得有些飞扬的痕迹，蔺晨也随着笑了起来。难得的片刻安闲，让蔺晨恍然错觉两人已经走过了一辈子。

        “可惜，留了十七年，终归还是留不住了。那天，飞流吓坏了，小殊……也难过得很。”

        “你呢？”

        “难过又能如何？一个一个都离开了，只剩下我自己了。”萧景琰一脸平静，瞥见蔺晨愈发明显的担心之色，竟然现出一点微笑，“放心吧，我没事的。被留下固然可悲，这么多次，也多少习惯了。”

        蔺晨却被他双眼中隐隐泛起的水色刺痛了，又觉得不能任由气氛继续往悲伤沉重中发展，便换上招牌似的轻佻，掩饰住一番真心：“你还好，有我陪着，诊金没收够本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萧景琰了然一笑，应和了一句：“那就拜托蔺神医了。”

吐槽两句，飞鸽传信这事吧，我真心觉得没那么靠谱。

今天这难产的一章，差点就发不出来了，幸好有一位天使景语帮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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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吉：满族祖先在南北朝时期的称呼，海东青之于满族人是几乎等同图腾的存在，不过海东青究竟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估计脱不开隼形目猛禽类动物，比如说鹰、隼一类的，总而言之是又神俊又气派的帅鸟啦~

*佛牙：原著小说里萧景琰养的一匹狼，琰琰把它从吃奶的小狼崽一直养到十七岁老死。电视剧里把佛牙完全剪没了。话说我这文的设定是完全按照电视剧走的，但到这里我不得不借佛牙出来了，要用佛牙老死的那一段剧情。

《琅琊榜》里佛牙老死的情节如下（看过原著的可以不用浪费时间了~）：

因为飞流突然从侧门向他跑了过来，步子比平常沉重许多，怀中紧紧抱着一只灰色的大狼。

“不醒！”少年将佛牙递到苏哥哥面前，满眼惶惶不安与迷惑，“都不醒！”梅长苏用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抚摸灰狼黯淡的皮毛，指尖下接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与僵硬，心脏顿时一阵绞痛。佛牙的眼睛闭着，看起来很安详，飞流几次努力想要把它的头托起来，可是一松手，就又垂落了下去。

侧门边又响起了脚步声，已调任东宫巡卫将军的列战英这时方追了过来，满额是汗，一看到太子也在外面，他吓了大大的一跳，可是还未及告罪，萧景琰已快速示意他安静旁站。

佛牙已经快十七岁了，就一只狼而言，它算是极其高寿，它的离去固然令人伤感，但对于理智的成年人来说，这并不算一桩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飞流不能理解这些。他刚才看到佛牙被装进一只木柩中，跑去看，列战英哄他说：“佛牙睡了。”在少年的认知中。睡了，是一定会醒的，就好象苏哥哥经常睡着。可无论睡多么久，后来全都醒了过来。

于是他问佛牙什么时候醒。列战英地眸中露出难过的神情，说它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飞流第一次知道睡了竟然可能再也不醒，这令他十分地惊恐，本能般地抱起佛牙，直奔苏哥哥而来。梅长苏揉着少年的额发。他看得出来飞流此刻地迷茫与慌张，但却已无心力去安慰和解释。死神的黑袍常年覆在他地身上，那般阴冷，那般真切，真切到他根本无法向少年描述，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飞流，你会一直记着佛牙么？”

“会！”

“作为朋友，你一直记着它，那就够了。”梅长苏伸手从飞流怀中抱过佛牙。因为太重，他站不住，索性坐了下来。将灰狼的头，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向它做最后的告别。

“苏哥哥……”少年十分的害怕。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只能靠过去。象佛牙一样，挤进梅长苏地臂间。

“没事的，起来，把佛牙抱着，还给列将军，列将军会带它躺到舒服一点的地方，快去吧。”梅长苏轻声安抚着，拉扯飞流的黑发。可是飞流还没有来得及照他的吩咐起身，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将佛牙沉重的身子抱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