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蔺晨嘲弄地一笑。

        国家之间的战争，只要不曾亡国灭族，战场得失终究是为了谈判，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

        且不论最初是否怀揣瓜分大梁的心思，混战到现在，大渝其实最是难看，毕竟四面合围之事由其促成，在这场战斗中出力最多，如今战损亦是最多，不但最开始占领的郡县统统吐了出来，这将近半年的时间简直是花了三万多人帮大梁练兵，帮平反启用的赤炎旧部立了威望，顺便让大梁朝廷少数武将一点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被现实死死压制难见天日。

        长苏身死固然帮大渝挽回了一点颓势，可已经被战火锻造过的大梁军队哪里是缺一个谋划之人就会被轻易击垮的？虽然豫州一战胶着近月，最终不还是把战线推近国境了。这种时候，若大渝皇帝平庸一点应该已经想办法谋求和谈了，只可惜这位皇帝自视甚高，怎么肯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可凭目前的线索也能推测出这里通外国之人的身份。

        萧选尚在皇位，一旦景琰遇害，皇三子宁王残疾有损国体，皇六子淮王平庸不堪大用，皇九子年幼一团稚气，太子之位必然落在那一位头上。东宫易主，无论战果如何，大渝和这一位都能各取所需。若大梁侥幸取胜，这功劳自然要归在活着的太子身上，梁帝不久人世，太子挟战功登临天下，不管是之前就有约定还是用勾结的证据作为威胁，大渝都能获利不菲；若大渝趁势反扑，以他的性子必然求和，大渝得偿所愿，而长久的战乱平息，虽然方式难看了些，但以其情势论，也足够堵住国内的悠悠众人之口了。

        而且，若以大渝介入其中考虑，这几个月的种种倒是都能解释通了。绝对不能泄露的身份、恰在北境足够柴明二十几天就能往返的封地，明显编造出来的谣言妄语和梁俊的满门被戮，本来还想着一个被贬黜的皇子哪找来的人手做这些事情，现在倒不足为奇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只要与大渝的私相授受不翻到明面上来，保证他顺利荣登大宝，之后哪里还会有人议论这些，倒是被奸人所害的这头傻水牛，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沦为茶余饭后暗中嘲笑的对象最终被渐渐遗忘吧。

        蔺晨在心里整理着这些日子的发现，却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些踌躇。他是家中独子，从来不需要去争夺什么，没什么兄弟之情自然也不会为兄弟阋墙而难过。在蔺晨看来，既然已经知道这埋在体内的痈疮，找把刀剔掉就是了，越快越好，手法什么的也就不用太顾忌了。

        可那头水牛大概不会认同的吧。秉承了祁王萧景禹的遗志，连独立于国家法度之外的悬镜司都容不下的水牛，是不会仅凭这几份不能示之于众的调查就肯加刑于人的，刑罚要三司会审，定罪要明发邸报，没有证据的话，这一切都不可能。更何况这推论也并非天衣无缝，某些地方似乎还有断痕，违和之感虽然影影绰绰却一直存在。

        头疼得更厉害了，蔺晨苦笑着饮下已经凉透的茶，口腔里的清苦让自己多少提起了些精神。

        哎呀呀，我本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怎么拿这样一头又硬又犟的水牛一点办法都没有呢？而且居然已经开始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行事了，一点都不像平日的琅琊阁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