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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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熏然收到一条语音。

        看到这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李熏然以为是什么重要线索，就在车里直接点开了，结果一共五个字，没头没尾，声音落寞语调压抑，完全不像凌院长的风格。更不像他风格的是这条语音信息的本身，凌远这种人不像是会轻易开口向别人求助，就算求助也不会仅仅是需要一碗粥吧？

        小刘在驾驶位上没听清楚，下意识回头问了句“啥”，李熏然耸耸肩：“一个朋友，嗯，约饭。”

        “哈，每次有人约饭都在办案中，这简直是警界特供版墨菲定律。”

        李熏然瞟一眼时间，12:17，凌大院长应该不至于等自己去救命吧？眼见市一院已经在下一个路口了，急公好义的小李警官还是打算“徇私”一回，喝个粥罢了，半个小时应该就能回去了。

        自以为毁灭了“证据”的凌远收到李熏然电话的时候仍在改汇报材料，听筒里小李警官略带调侃的声音一下一下击打着他的鼓膜：“凌院长又胃疼了？”

        “……嗯。”他怎么知道的？

        “你们医院西门这边有家粥店，看着还不错，要是大院长您还没就餐的话，过来跟我搭个伙怎么样？”

        “……好。我大概十分钟到。”电话里小李警官短促地笑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凌远却如雕像般静止了两秒，然后微微舒出一口气，存了电脑上的文档，起身下楼。

        西门的鸿记在此经营多年，市一院上上下下的职工也都算是熟客了。老板心思活络，摸准了医生时间宝贵，一应菜品保证五分钟上桌。所以凌远进门的时候，李熏然已经埋首大快朵颐了。

        凌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食欲大振，似乎胃疼也好些了，落座后发现自己这边摆着清粥小菜，伸手试了温度，刚好入口。

        “快吃，胃不好最忌讳饮食不规律，你这种明知故犯简直对不起自己的白大褂。”李熏然的食量和他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吃饭的速度也是在纪律部队专门训练过，所以在凌远还悠悠然搅着碗里的粥的时候，他已经消灭了自己的小笼包和蒸饺，正对着葱油饼发起进攻。

        “下周市卫计委来做项目验收，有个材料要准备，就忘了饭点了。”

        “……爱岗敬业。”李熏然注意到凌远做出这个解释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刑警的直觉告诉他对面这个人在隐瞒什么事情，不过怎么看也没必要拆穿，索性顺着他的话夸奖了一句。

        凌远笑笑，斯文地开始用餐。

        “李警官？”刚刚进来餐厅的莫志军挺惊讶地打了个招呼。

        李熏然微笑回应，发现背对着门口的凌远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明显顿了一下。果然，莫志军在认出凌远之后也愣住了，脱口道：“少白说在这给念初践行……”

        “嗯，我知道。约了小李，我就不进去了。”凌远打断他的话，指了指餐厅里面，“赶紧去，别耽误三牛他们下午的门诊。”

        莫志军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凌远，跟李熏然道个歉，往里面的包间去了。

        坐下接着吃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李熏然倒是继续保持着吃东西的速度，凌远却明显吃不下去，手中的汤匙机械地搅着碗里的米粒，氤氲的水汽带走热量，让原本适中的温度不断下降。

        “老板，打包一份小米粥。结账。”片刻之后，李熏然消灭自己的食物，然后向着心不在焉的凌远说道，“别折腾那碗粥了，无论如何，食物是无辜的。”

        凌远回神，看着已经接近一团浆糊的粥也没了兴趣。

        “你们食堂几点开饭？”等着账单的空隙，李熏然忽然问道。

        “其实全天都有吃的，只是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集中供应新出锅的饭菜。”

        “嗯，把你手机借我用下。”

        凌远不明所以地递出自己的手机，李熏然摆弄了几下就还了回来，笑着解释道：“给你定了闹钟，十一点五十和五点五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谢谢。”

        服务员送了账单和打包的餐盒，凌远的钞票还没掏出来之前，李熏然已经扫码付完了，倒是让凌远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从鸿记出来，默默往市医院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凌远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李熏然笑笑：“一顿饭而已，一中午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凌远疲惫地笑了一下：“不只是一顿饭，今天中午……”

        “已经过去了。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凡事都会过去的，扛住就有希望。”李熏然把打包的粥塞进凌远手里，“不过在那之前，拜托大院长你千万别再自虐了，国家培养你这么个精英不容易啊，你不工作够三十年国家回不了本的啊。”

        凌远被逗笑了。

        “这样看起来好多了。行了，我得回局里了，估计这一半天没准还得来查个人，到时候再联系吧。”李熏然看看表，已经快一点了，于是向凌远告别。

        凌远回到办公室还没一会儿，韦天舒和秦少白就登门了。

        “凌远凌远，那小警察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么一位？”韦天舒一脸八卦，对照之下，旁边的秦少白简直是高岭之花。

        “你不知道的多了，我认识什么人还得跟你报备怎么着？”凌远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没事干回去整理病例去，别在我这瞎耽误功夫。”

        “怎么叫瞎耽误工夫呢？关心领导这不是应该的吗？”

        “你有空多关心关心怎么把结题写了就是帮我大忙了。”

        “少拿工作堵我。跟别人面前绷着也就罢了，跟我们这没必要……你要不就休息几天，再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

        “我没事，真的。……已经过去了。”凌远忽然抬头，看着认识多年的老友，笑了。

        韦天舒和秦少白对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凌远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真的没事？”秦少白皱着眉问了一句。

        “嗯，跟李警官算投资收益来着，把自己折腾死了国家会亏本的。”

        “诶？这小警察到底什么人啊？”

        “好人。”

        正在被市一院精英团体讨论的李熏然接到了局里的电话，出租车可以直接掉头回市一院了。

        根据陈玉燕的户籍信息，王思祺联系了那边的片儿警，得知陈玉燕周六早上跳楼自杀，送到市一院之后不治身亡。陈玉燕的配偶名叫韩国栋，是区老年医院急诊科医生，现在联系不上，工作单位称其两周前开始在市一院进修，具体情况不清楚。

        如果这样还只是巧合，那这概率绝对低得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