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不过半个时辰，静贵妃果然驾临长信殿，说着要亲自诊视太子殿下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列战英亲自守在门前。

        室内，蔺晨静立一旁，看着贵妃为萧景琰诊脉，心思飞转。自家老爷子当年和云游的林帅大战三天三夜从此引为知己，往来谈笑间也多有提及这位义妹。即使如此，琅琊阁对这深宫中不得宠幸的侧嫔也未多注意，直到十四年前赤炎冤案发生。皇长子受死，林家覆灭，一干亲近朝臣皆受牵连，当此情形，全无依靠的静嫔还能忍下冤仇委屈，保住自己母子性命，倒是难得。在之后的十数年中静嫔在深宫中宛如透明，萧景琰常随军旅，母子二人游离在权利争斗之外，虽不得宠也能平安度日；而一旦参与夺嫡，静妃居深宫内却因势利导、谋定后动，反而比萧景琰更冷静通透。

        如今看来，这位静妃娘娘心志气度、智慧手腕皆不逊须眉，想要取信于她，怕是不易。

        另一边，静贵妃结束诊脉，没有施针配药，帮昏睡榻上的萧景琰掖好被角后微笑着对蔺晨开口了：“听说蔺先生是苏先生挚友，可就是那位能够医治火寒毒的高人？”

        “不敢当。”蔺晨低头，执晚辈礼，“小子不过是江左盟中一个闲人，与长苏倒是情同兄弟，贵妃娘娘如若不弃，也请以蔺晨相称就是了。长苏当年的火寒毒是家父所解，我医术未精，救治聂锋已是尽了全力。”

        听到当年解毒之事，静贵妃心内顾虑便抛开了些，示意蔺晨免礼：“如此说来，小殊的事情你都清楚？”

        “是。”

        “这样啊，那你叫贵妃也是见外了，同小殊一样，叫我静姨好了。”

        “蔺晨遵命。”

        静贵妃本有意问蔺晨身份，可他刚才只说自己出身江左盟。既有意掩饰，那再问恐怕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索性先抛开这事吧。“听你气息不稳，可是身上有伤？”

        蔺晨心里已经为自己编造好了出身，只等静妃开口，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不由一怔，心中亦是一暖：“并无大碍，从北疆回来赶路有些急，未得调养罢了，静姨不必挂怀。”

        “你从北疆回来？那……”

        “北疆决战时刻将至，虽有波折，但我军胜算很大，详情蒙大统领会有军报发回。”后面想说的事让蔺晨气息一窒，但也还是如实答道，“至于长苏……他已在初七亥时故去。内伤、火寒毒、冰续丹，每一样都使药石枉然，一起发作，长苏倒也没受苦，最终神色安详，聊可安慰。”

        梅长苏的死讯让静贵妃红了眼眶，侧过身去掩饰落泪之态。林家小殊，本是金陵城最耀眼的孩子，如今只能以梅长苏的名字葬身北疆，这世间事，当真荒唐。

        “静姨不要太难过了，斯人已逝，空悲无益。还是先解决眼前之事比较要紧。”蔺晨等静贵妃稳住情绪后劝了一句，“赤炎冤案平反，北疆胜利在望，长苏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太子殿下，他让我到金陵来守着景琰，我便来了。又被他猜中了，刚回来就是这样的情形。”

        静贵妃沉吟了一会儿。这蔺晨言语神态虽无不敬，但性子中的高傲也不难察觉，今夜这些安排更见心思缜密、处变不惊，他若真心襄助景琰自然是好，可惜毕竟不是小殊，能相信吗？

        忽然间，静贵妃抓到刚才蔺晨话里差点被忽视的一点，初七亥时？北疆到金陵千里之遥，蔺晨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再好的战马也达不到这样的速度，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