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HE]天下49

        萧景琰其实并不知道真正父子之间的家常一餐是什么样的。

        年幼时父皇并不常来芷萝宫,仅有的几次大概也因为年纪太小而了无记忆。年少时承教于皇长兄,有很长时间根本就生活在祁王府,面见父皇的机会更少了些,一起吃饭大概都是节日里合宫宴饮,父亲高高在上,周围一片称赞附和,自己随着各位叔伯兄长说些漂亮空洞的祝祷,丝竹乱耳,乐舞撩目。哪里是吃饭,分明是一场事不关己的热闹表演。相反,倒是和景禹哥哥一起吃饭的时候更像家人该有的样子:枉顾孔夫子要求的“食不语”,往往借着吃饭的时候,贤名在外的哥哥说说见闻聊聊朝政问问功课;少年心性的弟弟计较着今天又被小殊骗走了母亲送来的点心,他还“借花献佛”拿去讨好穆王府的妹妹,连功课都没做完。

        如今这情形正在长信殿重新上演。萧景琰问着功课问着日常生活,也提起近日朝堂战场的形势,留了心思看庭生的反应。庭生的话不多,义父想知道的事情他一一作答,态度恭顺得体。听到有关朝政的事情他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看到萧景琰不过平静地微笑,没有半点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便也凝神听着,起先犹豫着说一两句自己的想法,随后却在萧景琰的鼓励下越说越多。

        庭生忽然尴尬地住口,惊觉自己越界了:离开掖幽庭至今,学邸的名宿大儒教的是三纲五常,苏先生在自己和飞流哥哥的不停央求下也不过多传授些用兵之道,从不曾主动说起过半句治国之事,好在义父监国之后许多政务要在东宫处理,往来的朝臣多了,总有片言只字入耳,自己私下琢磨才有今天说出的这许多见解。只是这“不教”中的原因和隐匿背后的真相有些伤人,可命运使然无怨他人,一直以来自己又多受义父照顾,怎能生出非分的心思,纵有不甘也死死压住了,只盼不要碌碌一生就好。

        昨夜的“多嘴”虽是无心之失,却真的让自己大为惶恐,好在细看之下义父并没有半点不满,这才略略心安。今天义父竟然主动与自己说起朝堂之事,莫非……是试探?

        萧景琰看着庭生,虽然所知有限却能在纷繁之间找到关键,出谋发虑,皆中肯綮,不由暗暗赞叹一句,有天赋也有意愿,很好。再看到他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有些慌张的神色,知道这孩子心事重,既然心下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萧景琰索性挑明了想法。于是,当朝太子轻轻松松地抛出了一个决定:“庭生,为父在你身上寄了厚望,所以又为你请了一位师傅,不要怕辛苦,好好跟他学习。”

        庭生一怔,脱口问道:“是哪位师傅?”

        “侯爵言阙。”

        庭生心头大震,拜在朝廷重臣门下远不止学习这么简单,皇家子弟本就忌讳与朝臣过从甚密,以免形成朋党之势,更何况自己区区一个外姓义子。可如今义父的这一举动,无疑亲手为自己造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即使离开掖幽庭这么久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一点没有退步,庭生当然分辨得出自己的义父、当朝的太子没有半点玩笑之意,疑惑之情更盛。

        萧景琰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治国理政远比五经六艺复杂得多,言侯爷能教你的,也远比东宫或学邸的多。好好学,不要辜负了。”

评论(4)
热度(51)

©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