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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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熏然的手机嗡嗡作响，他向凌远歉意一笑，松了手，转向一边去接电话。

        吴谦整理了一下笔记，客气地请在场各位去分局做正式询问笔录，不出所料地换来了一片沉默。也难怪，牵扯进刑事案件总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更何况在场的几位白衣天使都带着医务人员惯有的疲惫神态，吴谦也不好意思强迫人家去分局。

        急诊排班换班原本就比其他门诊科室更难，凌远在和驻区民警见过之后就开始协调替班的事情，但现在就去公安局的话医生护士一走六七个人实在不现实。凌远和曹主任在一旁商量了几句，又和急诊那边确认了一下人员情况，跟吴谦约定了晚一点再去公安局，换来了小警察发自内心的感谢。几位医生护士和凌远打过招呼，鱼贯离开会议室，回去准备交接工作。

        而发现被害人的那位女士很是不耐烦，本来是小孩肚子疼来医院拿点药，结果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已经快要耽误回家做饭的时间了，再去公安局，路又远又得花时间。等从警察同志口中得知去公安局也不一定能有奖励的时候，这份不耐烦就更明显了。

        市民提供刑事案件的破案线索确实有奖励，只是照刚才这娘俩的描述，他们知道的还不如郁大夫清楚，对着他们没法把话说死，但这奖励应该是没有的。吴谦有点无奈，可也只能继续劝，甚至连“公民义务”这样的话都用上了。

        李熏然听见这边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自己的电话了，如果这点事都搞不定，吴谦的刑警之路肯定一片黑暗。

        现勘那边完事儿了，没找到凶器，指纹脚印采了不少，但有价值的能有多少大家都不抱太大的希望，急救人员履行自己的职责，那种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保护现场？中心现场采集到大量血迹，角落里有几个烟蒂，里面有没有嫌疑人的线索只能听天由命了。法医来接手被害人尸体，能否找到其他检材还得回法医中心才知道。还有一点让李熏然感到一丝违和，被害人的随身物品中找不到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钱包手机，甚至连公交卡都没有一张。

        挂掉电话，李警官在捋顺这违和的感觉从何而来：如果是预谋杀人，嫌疑人为什么会选在医院这个地方，而且还是在急诊楼，即使周末都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不怕被发现吗？而且这里是医院啊，如果被害人抢救过来，他不怕被指认出来吗？如果不是预谋而是激情犯罪，普通人在医院怎么会带着刀？怎么刚好找到应该不会有人出现的消防通道？被害人大约25岁左右，这个年纪的人出门不带钱包还有可能，怎么会连手机都不带？如果是被嫌疑人拿走的，杀人、至少是重伤人之后普通人能有这样的镇定吗？真是怪了。

        之前医院的人已经确认过这不是本院职工。市一院周六上午门诊开着，过了十一点就只有急诊，但即使这样全天就诊的也有几百人，还没算上陪同的人。更何况没准这人根本不是患者，现在找不到身份证明，不能确定被害人身份的话，连排查关系人都没法开展。李熏然觉得自己又要住回办公室了。啊，家里舒服的大床啊，我和你才亲近了不到三天啊。这无声地哀叹被一个低沉好听的嗓音打断了。

        “李警官，据我所知公安系统应该有网警的编制，没错吧？”凌远看李熏然接完了电话，摆出一院之长客气得体的笑，在得到小李警官的肯定答复后继续道，“既如此，我有个建议，希望咱们网警那边的同志能稍微控制一下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舆情。虽然‘隔行如隔山’，我一个当医生的实在不应该对破案的事情指手画脚，但私心里我还是觉得在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就让群众议论纷纷似乎对破案也会造成不小的压力和阻碍吧。所以……”

        李熏然笑了。控制舆情，说是怕我们侦办案件有压力和阻碍，其实更怕这事儿对市一院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这就是大领导考虑问题的方式，和自家老爷子还真像。理由找得冠冕堂皇，还等着我帮你往下接话。老狐狸。李熏然心里的弹幕刷刷飞过。

        “网监支队和我们平级，我是没有权利直接要求网警介入的。不过我会和领导汇报这里的情况，申请网监支队支援。”

        “我和分局李局长也一起开过几次会，算是认识，这大周末的实在不应该打扰，只是李警官也知道，现在网上的不实消息往往容不得咱们过周末。还是辛苦李警官了。”

        “凌院长客气了。反正我跟局长汇报也方便，我来办吧。”

        “对了。不知道分局那边有没有专业人员负责涉案儿童事宜的？”

        “涉案儿童？”

        “那个。”凌远侧过身，两人一起看向还在和吴谦扯皮的母子俩，彼此对视一眼，凌远压低声音继续说，“孩子只有四五岁，大众观点虽然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儿童记不住什么事情，但近年来有研究表明其实是有影响的。亲眼目睹一个人倒在血泊里，还是应该有专业人士进行一下心理干预比较好。”

        “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想到。”李熏然认真看了看这位凌院长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又有点迟疑，“只是……局里现在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市里有一个青少年法律与心理咨询服务中心，我们都是跟他们联系的，现在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

        “这样啊……”凌远低头想了一会儿，“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这样吧，你们不是要带他们回去做记录吗？我有个朋友，儿童心理学专业的，过会儿我接他一起去你们那。”

        “那谢谢凌院长了。”

        “对了，等见面之后就说这是你们的必经程序，别跟那位女士多说别的了。”

        “也好。”李熏然看一眼那边还在说话的人，知道凌远的顾虑，忽然现出点八卦的样子，歪歪头，含笑问道，“凌院长很关心那孩子啊。”

        “……算是吧。有些事，不经意间没准就能给一个人留一辈子的阴影。……能帮就帮吧。”

        李熏然收起八卦的神色。他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同，不同于这一下午掌控全局从容不迫的院长，专属于眼前这个叫“凌远”的男人自己独有的一点感情。

        大概，他也有什么脱不开的阴影，所以才格外想帮别人解脱吧。

        嗯，老狐狸有点过分了，“凌院长”还是挺好听的。

        吴谦那边终于搞定，请示李熏然要不要一起回分局。李熏然点点头，临出门前，鬼使神差地向着一时还没调整好情绪的凌远喊了一句：

        “凌院长，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啊。”

————作者碎碎念的分割线——————

我不是医务工作者，也不是公安中的一员，文里写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网上找的资料，如果里面有错误，请一定告诉我，我改。然后欢迎白衣天使或者正义使者跟我聊天啊，我超级想认识这两个行业的从业者的，可惜米有机会……